好好唱歌别杀人★【2】

二《隔壁老张不还钱》

 

 

“进来吧，地方小了点，别介意。”叶修领着蓝河进了屋子，顺手开了灯。

岂止小了点，这是人住的地方？蓝河心里咯噔一下。他看着眼前不到20平米的客厅，摆的净是一些不认识的家具。

“请问……那是什么？”蓝河弱弱地伸手一指客厅中央。

叶修瞥了一眼：“沙发啊。”

“沙发是什么？你们地球人堆衣服的地方吗？”

“不完全是，有时也用来坐。”

蓝河走进一间卧室，又问道：“那个呢？”

“床啊。”叶修皱了皱眉，“你哪个星区来的，你们睡觉不睡床吗？”

“蓝溪星区。我们也睡床……”蓝河没有说出下半句话：但是你们TM这也好意思叫床？

叶修往沙发上一坐，丝毫不顾屁股底下全是衣服，转头问蓝河：“你确定今晚要睡这？我没骗你吧，我这条件确实一般。”

这就叫一般？我家狗住得都比这好！蓝河忍住心里的想法，轻轻说道：“反正我没地住，住酒店会被他们发现的。谢谢你让我睡这。”这屋子位于地下四十九层，经纪人此时应该已经在地球各地派出大量人手展开地毯式搜索，但他们的DNA探测仪应该没那么容易发现这么深的地方。

蓝河扶着木质楼梯，想去楼下看看有没有自己能睡的“床”。

“哦，对了，一会还有五个人回来住，所以你只能睡沙发了。”

蓝河痛苦地闭上了眼：这上下两层加起来不到四百平的房子居然住六个人，地球人真是太可怜了。他开始明白这么小的星球怎么能塞下一百亿人了。

 

第一个回来的人叫魏琛，蓝河听名字觉得有点耳熟，但是看清了此人的相貌之后，他确定这辈子没见过这个人。

“老魏，这位是蓝河，今天住咱这。”叶修简单地介绍了一下。

魏琛上下打量了蓝河一番：“哟，挺帅的小伙，你怎么勾搭上的啊？”

“路上捡的。”

“不错，你丫有两下子。”

蓝河哭笑不得，叶修说得倒也没错。

“老魏，蜡烛买了没有？”叶修问。

“我CAO，忘一干净！”

“得，一会电用完了咱们只能点烟照亮儿了。”

“我明天一定买，不过赶紧想办法把电费交了才是啊。”

叶修长长叹了口气，没说话。

蓝河还没理解他们的对话都是什么意思，“蜡烛”、“电费”，太高深了，门又开了，又有两个人回来了。

“方锐，包子，这位是蓝河，今天一起住。”叶修抬了下手。

“欢迎欢迎。”先进来的这位话还没说完，“啪”的一声，屋子里陷入一片黑暗。蓝河还没来得及看清那俩人的长相呢。

“CAO，刚说完，这么快就没电了。”蓝河听出魏琛的声音，“谁让你今天这么早开灯的。”

“这不是蓝河来了吗。”叶修无奈地说。

刚才那个说欢迎欢迎的声音说道：“老魏没买蜡烛？真是个废物。那啥……蓝河是吧，我是方锐。”那人在黑暗中摸到了蓝河的手，握了握。

另一个声音说道：“我是包子。蓝河你吃了吗？”

“还没……”蓝河从来没在黑暗的环境中和人有过如此多的交流，他也确实有点饿了。

“哦，那麻烦了。”包子叹气，没有给出任何建议。

“别废话了，咱们还有三袋泡面，一会凑合分了吧。”黑暗中，叶修的声音从屋子的另一侧传来，“方锐，卫生纸买了没有？”

“别提了，我们超市的卫生纸打折只到昨天，今天恢复原价了。”

“哦，那你就没买？”魏琛问道。

“没啊。”

“那就对了。明天去远点的超市看看。咱们还有几张旧报纸可以凑合。”

 

又过了一会，最后两个年轻人也依次回来了，一个叫罗辑的拿出一个微型手电，亮度还不错，拯救了一屋子人。另一个叫乔一帆的对蓝河很热心，主动帮蓝河倒开水泡面。蓝河借着罗辑的手电筒的亮光看清了每个人的长相，在手电的照射下一个比一个阴森。

“今天有客人啊，水烧得开一点。”这是叶修的命令，乔一帆答应了。

蓝河不懂的实在太多了，从最开始老魏和叶修的对话开始，他不懂什么叫蜡烛，不懂什么叫电费，又怎么会停电，现在更不懂什么叫泡面——但是这碗湿乎乎黏答答的东西吃起来却意外地香。

 

 

吃完“晚饭”后，七个人在黑暗中七嘴八舌地聊了一会。蓝河大概记住了，他们六个人工作各不相同，叶修是开出租的这是他唯一知道的，方锐是在超市收银的，包子也在那个超市工作，做的是保安；乔一帆是一家酒店的前台，经常上夜班；罗辑在一家网络公司工作，算是这里面最体面的，主要工作内容是网络追踪，也就是跨省、跨国、跨星球找人。

蓝河吓了一跳：“你不会出卖我吧……我是说，我的家人可能会委托你们找我……”

罗辑摇摇头：“这我就不知道了，我们分好几百个部门，上千个小组，有专门处理离家出走的，有专门监控网上言论的。我是负责帮人找宠物的。”

蓝河沉默了。他心里不无沮丧地想：对经纪人和大老板来说，我又何尝不是他们的宠物呢。

叶修抽完了手中的烟，说道：“走吧，去玩一会。”

蓝河还没明白他说的玩是什么意思，六个人已经齐刷刷地站起来往外走，包子更是一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样子。蓝河只好跟在他们后面。

他们下到地下五十层，开门来到地下城。大部分星球都有地下城区，像蓝河所在的蓝42星共有七层地下城，通常是越往下越高端。

但是地球的地下城没比地表城干净多少，好在没有紫外线了。这里的路更窄，又刷新了蓝河对于“胡同”的概念，街上到处都是衣衫不整其貌不扬的人。蓝河忍受着嘈杂的人声和四轮车喇叭，忍受着空气中的酸臭味，跟着叶修他们前行。

他们在小路上拐来拐去，跨过一条黑色的地下河，终于来到一幢仓库门口。叶修打开仓库大门，开了灯，蓝河顿时惊呆了。

 

空旷的仓库里放着不少乐器，蓝河只认识其中的一部分。

“这是吉他？”蓝河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，跑到一把木制吉他前，仔细打量起来。

“不错，你还认识吉他，弹过吗？”叶修走过来说道，这把吉他正是他的。

“没有……”蓝河轻抚着六根琴弦，有些遗憾地说。

“你们这些外星的公子哥儿这辈子也不会碰这些东西，我来给你一一介绍吧。”叶修指着老魏说，“他手里那把也是吉他，不过是民谣吉他，我这把是古典。包子拿的是电吉他，方锐手里的是贝斯，罗辑面前的是电子琴，也叫键盘，乔一帆面前那一大堆叫架子鼓。”

蓝河的心跳得很快。这些乐器的名字他都听说过，曾经的音乐人都是用它们来伴奏的，但是早在十年前就已经在市面上几乎绝迹了。那时机器音乐刚开始超越人类音乐，智能乐器一步一步地替代人工乐器，它们一开始只是简单地模拟人工乐器的音色，但是随着科技的发展，各种华丽的演奏技巧层出不穷。终于在五年前，智能乐器彻底超越了人类，就连情感上的表现力，以及即兴的创造力，都把人类比得无地自容。那正是“有毒的一代”登上舞台的时候。

到今天，只剩歌手，还没有被机器所替代，也许是粉丝们还有那么一点偶像情结。但是那一天还会远吗？从技术上早已可以实现机器歌手，只要再过个十年，不，五年就够了，人们就会逐渐忘记人类歌手和机器歌手的区别，转而狂热地崇拜机器人吧，毕竟它们可以有更华丽的外表，可以不眠不休地工作，可以百分之百地服从经纪人的命令。

叶修看出蓝河有心事，他给乔一帆使了个眼色，乔一帆会意，双手握住鼓槌猛然挥动，突然之间鼓声大作，急促的鼓点热血澎湃，把蓝河吓得直蹦。

叶修等人哈哈大笑起来，借着这激动人心的快节奏鼓点，方锐的贝斯加入进来，大段大段的SOLO就好像大雨之中的隆隆滚雷。包子的电吉他尖锐地撕裂了雷雨，一瞬间似乎就成了主角，直到罗辑的键盘也开始演奏，带出一条明快动人的旋律，老魏的吉他声比他的外表要温柔许多，拥有着把所有声音融合在一起的力量，让这场大雨汇聚成了一条河流。

蓝河听得呆了，就像一个聋子有幸治好了耳聋，然后听到了生命中的第一首音乐。

对，音乐。蓝河几乎忘了这个词的真正含义。

他们的演奏虽然没有智能乐器华丽，不像智能乐器一样零失误，甚至不如智能乐器一样情感丰富，听众要听什么它们就给你什么。

但是眼前的这个乐队，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啊，这还不足以让人感动到哭吗？

也许有一天，机器能够代替我们的一切劳动，一切表演，甚至一切创作。但是它们不能代替我们活着啊。这么简单的道理，为什么人类不懂呢？也许不怪他们，就连我也是刚刚才懂。

 

最后，叶修的歌声加入了进来，重新定义了一切。

“给我一杯酒吧哥们，虽然我不会给你钱。”

什么？蓝河已经不知道今天第几次被震惊了。

“给我一根烟吧伙计，虽然我要揍你的脸。”

不会吧，又是即兴创作？

“给我一座卫生纸盖的房子也好，这样我就可以随时随地大小便。”

又这么好听？歌词也这么有冲击力！

“给我一片带血的柠檬，让我可以含着它睡个十年。”

蓝河不止惊讶于叶修的创作力，更让人惊讶的是这支乐队——是这个词吧，乐队。在叶修开唱的一瞬间，乔一帆的架子鼓迅速找准了节奏，方锐的贝斯准确地找到了和弦，在这两者的带领下，键盘和两把吉他也很快融为一体，虽然包子的电吉他有点桀骜不驯，但老魏的民谣吉他竟然能轻轻地压制他，引领他。

叶修自己的吉他也在弹，不过只是拨几个关键音。他的歌声才是整支乐队的灵魂，透过老式的麦克风传遍仓库的每一个角落。音色实在平淡无奇，但旋律却好听得要命。

“……为什么你这么不要脸？为什么你还有脸过年？”

蓝河发现乔一帆在观察叶修身体晃动的频率，从而确定用什么样的鼓点。老魏和方锐在观察叶修左手按的和弦，来确定自己要加入怎样的变化。罗辑全靠超高速的神经反射，用人类不易察觉的延迟来调整自己的伴奏，至于包子……他好像什么都没管。

蓝河观察得仔细，叶修唱得也很起劲：“为什么你这么不要脸？为什么你还有脸过年？”有了乐队的支持，此时的叶修比出租车里的自娱自乐更有兴致了。

“为什么你还有脸，过！大！年！”

当叶修唱完之后，六个人又疯狂地即兴演奏了一会才停下。

“这首歌叫什么？”蓝河听得脸上红扑扑的，意犹未尽地问。

“恩……”叶修想了想，“就叫《隔壁老张不还钱》吧。”

---TBC----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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