好好唱歌别杀人★【4】
四《1830》
听了叶修的话，蓝河一路上再也没有说话。他的脑子一片混乱，连自己的存在都开始怀疑起来。
我是谁？我在哪？谁在开车？
叶修也不再说话，一支接一支地抽着烟，一个客人一个客人地送。收工之前接的最后两位客人，却是两个漂亮的女人。
“怎么又是你们俩。”叶修无奈地说。
其中一个戴红色墨镜的女人说道：“我的提议，你考虑的怎么样了？”她叫陈果，是地球现存的最大的唱片公司兴欣的老板。
“我们需要你。”另一个女人唐柔说道，她是陈果新发现的宝贝，准备大力培养。这两个女人纠缠叶修有一段时间了，就是为了让叶修复出，作为唐柔的制作人，为她量身订做几首歌曲。
叶修叹了口气，说道：“你们这都‘三顾茅庐’了，还真看得起我。这样吧，咱们换个地方说话。”他下了车，陈果和唐柔也跟着下来，三人进了路边一座咖啡广场。叶修故意把蓝河留在车上，然后按了一下遥控器，四轮车自动向家的方向开去。
等蓝河回过神的时候，车已经开到家了。他脱掉隐身衣，正准备进楼，突然被一个人一把抓住。
他们找到我了！
蓝河心里一闪而过这个念头，随即马上发现抓住他的是方锐。
“他们找到你了！你昨天睡在这，留下的生物信息太多，被发现了。老魏和包子正在怼他们，你跟我走。”方锐拉着他走到附近的停机坪，上了一架四座共享飞机，熟练地启动，开得嗖快，转眼之间就出了北京。
“地球太小了，北京更小。”方锐苦笑道，“追你的到底是什么人啊，来者不善啊。”
“我的……”
“唱片公司是吧？”
蓝河惊讶地看着方锐。
“别那么吃惊，不难猜。”方锐一边专心地开飞机一边说，“蓝河就是宇宙歌姬蓝卡酱，对吧。我们基本都猜到了，哦……包子除外。”
“你们……都……那叶修也……”蓝河结结巴巴地说。
“他见你的第一眼就认出来了。”方锐笑道，“只是那家伙害羞，看你似乎想隐瞒，也不忍心揭穿你。昨天我们聊完之后，他回屋躺了半宿没睡，跟我说了好多关于你的话。”
蓝河心跳剧烈加速：“说什么了？”
“他说昨天看你站在路边，他一眼就认出是他的偶像蓝卡酱，给他美得啊，赶紧就凑过去把你接上了车。他说你果然有出息，和经纪人闹掰就对了，跑出来就对了，你的才能不应该被浪费在那些歌上面。只可惜他没那么大本事，可能护不了你多久。”
“他说如果你的经纪人通过DNA嗅探找上门来，让我和老魏先拖住，他会带你跑。他如果不在，就拜托我带你跑。嘿，认识那家伙这么多年，还是第一次听他求我什么事。”
“他还说，你在某次接受采访时说过看过《红楼梦》，是花大钱从拍卖会上拍下的，他说当时就觉得你不愧是他的偶像，连爱看的书都和他一样。”
“他说他很矛盾，一方面觉得你唱歌很痛苦，不想让你再唱歌了；另一方面又觉得你有才华，不唱歌就浪费了。他一直有个梦想，就是能做你的制作人，给你写歌，听你唱，但那是不可能的，现实不允许你们在一起。”
“他说如果非要做出选择的话，他会尊重你的意愿，你不想唱歌那就不唱了，才华被浪费没什么，活得不开心最可怕。他自己不也是一样？他当年就是选择了走下神坛泯然众人，但是他现在穷归穷，活得还挺开心的。哦对，你还不知道吧，他当年的艺名叫一叶之秋。”
一叶之秋。一叶之秋。一叶之秋。
我当然知道。蓝河心里想，那是十年前宇宙第一制作人，第一词曲作者，嘉世娱乐的王牌，他的歌在宇宙歌曲排行榜上连续三年屠榜。对了，霸图Fighter4的很多歌都是一叶之秋写的，我怎么偏偏把这个给忘了，否则昨晚就应该想到叶修就是一叶之秋。
蓝河的内心此时出奇地平静，他自己都不明白这是为什么，也许是激动到了极点反而归于平静。
蓝桥歌尽日，红楼梦醒时。
我懂了，我全都懂了，这句词就是为我唱的。当我不唱歌的那天，就是你做我的制作人这个梦想破灭的那天。也许只有这句才是你真正想唱给我听的，前面那么多华丽的诗句，反而是你凑数用的，或者说是掩盖真实目的用的。
蓝河不得不服，这才是真正有才华的人，为了说一句有点难为情的话，能编出一首歌来做掩护。叶修是我的粉丝？那一定是宇宙最牛B的粉丝，牛B到可以把他的偶像变成他的粉丝。
这才是追星的最高境界啊。
蓝河摇摇头，不再沉迷于叶修的才华，重新开始思考眼前的问题。
经纪人他们既然已经找到了我，恐怕我终究是跑不掉的。给我留下的选择只有两个，一是跟他们回去，二是解约。
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，蓝河不想把解约这个选项拿上台面。高额的违约金是一方面，三年不能再复出是另一方面，最关键的是，他得罪了大老板，以后绝对无法再签别的公司了。
以前每次出逃的时候，包括这次在内吧，其实蓝河潜意识里还是有点放不下的，放不下宇宙第一歌姬的光环，放不下令人艳羡的收入，也放不下自己的粉丝们。所以他有时就只当自己放个假，反正迟早是要被抓回去的。
但是现在，他觉得什么都可以放下了。
“带我回去吧，我不跑了。”蓝河平静地说，“我要跟公司解约。”
“解约？”方锐楞了一下，“你认真的吗？我以为你只是想出来玩一玩，多玩一天是一天那种。”
“也许曾经是吧。但是现在我什么都不在乎了。”
方锐点点头，调转飞机的方向，开始往回飞。
当他俩抵达家门口的时候，只听老魏和包子正在里面大声唱歌。
“扭起来啊动起来啊跳起来啊啪啪啪！”老魏的声音像一只垂死挣扎的猫。
“这个宇宙我最大！下个宇宙我最啪！”包子的声音不堪形容。
“带上你的姥姥姥爷还有你的二舅妈！”两人合唱。
“预备，齐！啪啪啪！一二三四六七八！”连乔一帆的声音都弱弱地加入了进来。
蓝河闭上眼，捂住脸，不知道该不该开门。
这首《星间广播体操1830 GO！》正是宇宙歌姬蓝卡酱的第一代表作，简称《1830》，据说五十多个语言版本加起来有三亿亿人在宇宙中传唱。
这首歌完整的唱下来需要花五个小时，老魏他们唱的这是第八乐章的第十小段。听起来像是行星律动加强版，左邻右舍楼上楼下已经有不少人在跟着节奏一起唱了。
这首歌的高潮部分是所有人要朝着自己脚下的星球自转的反方向跑，以加快行星自转的速度。
包子还在继续唱，记不住的词就瞎哼哼。老魏停了下来，蓝河听到他跟什么人说着：“真的，他就是你们要找的蓝卡酱，你听听，唱得多像啊。”
“像个屁！”蓝河听出这是经纪人的声音，“我们家蓝卡酱才唱不出屁声呢！”
“这也是种本事啊。”老魏说道。
蓝河也听不下去了，打开门走了进去。
“蓝卡酱！”所有人都惊呆了。老魏疑惑地看着跟在后面的方锐，方锐耸了耸肩，摇了摇头。
蓝河走到经纪人面前，平静地说：“我决定了，我要解约。”
“带上你的小草莓呀带上你的小西瓜！左腿！爱你妈！右腿！”包子还在唱，似乎根本停不下来，被罗辑拉到里屋去了。
“解约？”经纪人把吓得掉下来的电子眼塞回眼眶，“蓝卡酱，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？”
蓝河点点头：“我当然知道。”
“你知道这代价是什么吗？”他自己给出了答案，“这一切啊！”
“你都拿去吧，我不在乎。”蓝河摇了摇头。
经纪人沉默了一会，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：“为什么，蓝卡酱。为什么你甘愿从宇宙歌坛的顶点，变成一届身无分文的草民？那样的生活……跟死了有什么区别？”
蓝河也沉默了，他有很多话想说，又不知从何说起。终于，他找回了自己的声音：“我爷爷告诉过我，在地球上流传着一句古话。爷爷还说，如果有一个人能让你说出这句话，才算没有枉活一生。”
“什么话？”经纪人问道。屋里的所有人都盯着蓝河。
蓝河吸了口气，然后一字一顿地说：
“士为知己者——死！”
TBC
